“恐怕你要孤孤单单地待在这儿了!”佩戈蒂先生说。
“不,不,丹,”她回应道,“我不会孤孤单单的。别为我操心。我有很多事做,给你料理这个窝(格米奇太太的意思是料理这个家),等你回来—在这儿料理这个窝,等你们谁回来,丹!在天晴的时候,我要像过去那样坐在门外。要是有谁过来,老远就会瞧见我这个忠心等候他们的老寡妇。”
在这么短的时间里,格米奇太太发生了多大的变化呀!简直变成了另一个人。她是那么忠诚,又是那么机敏—机敏地认识到什么该说,什么不该说—她对自己那么漠视,对周围人的悲伤又是那么关心,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。她那天干了那么多的活儿!有很多东西要从海滩上搬回来,放在外屋,比如桨啊,网啊,帆啊,索具啊,圆材啊,虾笼啊,沙袋啊,诸如此类。海滩上的工人没有一个不愿为佩戈蒂先生效力,而佩戈蒂先生会给请来的人很好的报酬,因此那天可以帮忙干活儿的人特别多。尽管如此,格米奇太太还是坚持亲自动手,整天都在搬运自己搬不动的东西,还为不必要的差事跑来跑去。至于哀叹命运多舛,她那天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遭遇过什么不幸。她在同情他人的同时,保持着愉悦平静的心态,这是发生在她身上尤其惊人的变化。她不再满腹牢骚了。整整一天,直到黄昏,我都没有听见她声音颤抖过,也没看见她流过一滴泪。当屋里只剩下她、我和佩戈蒂先生的时候,佩戈蒂先生精疲力竭,很快睡着了,而她再也压抑不住,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。她把我领到门口,说:“永远祝福你,大卫少爷,你可要好好待他,他太可怜了!”说完,她立刻跑到屋外洗脸,好让佩戈蒂先生醒后,能看见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做针线活儿。总而言之,那天晚上我离开船屋的时候,她已经成了佩戈蒂先生痛苦中的支柱和依靠。格米奇太太给我的启示,向我展示的人生经验,永远值得我反复思考。